從BITCH的詞義演變看“臟話裙”事件

某報曾發過一篇題為《孫悅穿臟話裙的三種可能》的文章。新聞的大體內容是說，孫悅在一臺電視晚會上，穿了一件由香港造型師特意為其挑選的吊帶裙，上面印有英文單詞“BITCH”，引得觀眾嘩然，并受到輿論大肆批評，孫悅也不得不就此事向公眾正式道歉，怪罪自己英語水平不好。媒體分析，造成這種情況有三種可能：一是孫悅及其身邊工作人員都不懂英文；二是懂英文的人都想害她；三是大家合謀炒作。那么，到底是誰之過？

歸根結底，都是BITCH惹的禍。由于中國人對此單詞意思的了解僅限于英文中的罵人用語son of a bitch，因此看到這個單詞時，第一反應便是聯想到“母狗”、“潑婦”、“婊子”。殊不知，該詞的用法在英美現代社會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
在了解這種變化之前，還是讓我們看一下該詞的來龍去脈。BITCH從產生之日起就是一個針對婦女的侮辱性用語，把女性與母狗聯系在一起，一般指過度敏感、潑辣、好支配人的女性。這是語言中一個典型的性別歧視用語，經常被男性用來描述女性。有時，男性還使用這個詞語來描述自己的女性性伴侶，不論是女朋友還是妻子。在這種用法中，BITCH仍帶有侮辱性的含義。

二十世紀九十年代，女權主義者開始試圖“改造”這個詞語，以贊美傳統上被貶低的那些女性品質。許多女權主義者指出，人們經常認為女性依賴與他人的關系而存在，而男性卻有自己的獨立身份。因此，這種狀況必須予以改變。1998年，梅雷迪思•布魯克斯（Meredith Brooks）在一首歌詞中，把bitch作為表現自我的一面而加以稱頌：I'm a bitch, I'm a lover, I'm a child, I'm a mother, I'm a sinner, I'm a saint, I do not feel ashamed. 這首歌以“I'm a bitch”開頭，以“I do not feel ashamed”結束。布魯克斯以此表明，女性并不為自己的自私和獨立而感到羞恥，這些品質可以與女性的傳統特征共存。2001年，美國評論家薩拉•阿普爾頓•阿格亞（Sarah Appleton Aguiar）出版了一本書題為The Bitch Is Back（《Bitch回來了》），宣稱“那個被賦予憤怒、機智、為了生存而殘酷無情本能的充滿活力的女性”又重新進入女性主義文學作品中。該書分析了bitch給女權主義者提出的問題，指出bitch遠非男性想象力的歪曲的產物，文學作品中的許多可怕女性人物都是女性構想出來的。

婦女解放運動的文件中，有一份文件題為《bitch宣言》（The Bitch Manifesto），列舉了bitch型婦女的一些特征：在性格上，她們積極上進，堅持自我，專橫跋扈，橫行霸道，意志堅強，心懷惡意，充滿敵意，坦誠直率，固執己見，令人討厭，自私自利，富于競爭能力，咄咄逼人，野心勃勃。這種女性可能不為人喜歡，卻無法忽視其存在。在身體上，她們不算漂亮：身材高大，走起步來步子邁得很大，行動不很利索。她們敢于自由地展示自己的身體，無拘無束，不遵循傳統女性的舉止，說起話來聲音哄亮。在傾向上，她們敢作敢為；是主體，而不是客體；具有很強的獨立性，不依賴任何人或組織。她們喜歡規劃自己的生活，而不是得過且過。她們自信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。她們是職業性的婦女，絲毫不害怕競爭，敢于表達自我、實現自我。她們想要扮演的是一種積極的角色。該文件主張，女性應該自豪地宣稱自己是bitch，因為bitch是美的（beautiful）。并非人人都能成為bitch。至少具有上述兩點的女性才稱得上真正的bitch。總之，bitch是與眾不同、富有個性的新女性。

由此可見，香港造型師選擇這樣一件裙子是為了突出孫悅的個性，沒有絲毫污辱的意思，更不是不懂英語。反觀國人的反應，倒值得深思。退一步說，即使香港造型師不懂英語，但作為生產這種吊帶裙的廠商總不會無知到如此程度，因為這畢竟關系到自身經濟利益。如果BITCH真如國人所理解的那樣，意為“婊子，潑婦”，那這種裙子如何賣得出去？

由此可見，孫悅穿的印有bitch的裙子不是“臟話裙”。BITCH既不是對觀眾的污辱，也不是對她自身的污辱。她沒有必要自責，更用不著道歉。然而，作為一名中國的女性明星，為避免誤會，也是為自身形象考慮，在國內她最好穿印有漢語的裙子。

當然，需要指出的是，在西方社會，BITCH的肯定、積極意義只有女性用于自稱時才存在。換言之，如果女性自己稱自己為BITCH，這是對自身的一種肯定。但如果被他人稱為BITCH，該詞的侮辱含義依然存在。這是我們在使用該詞時需要注意的地方。

順便一提的是，如今，由名詞bitch已經派生出了其他詞語和用法。它可以用作動詞，意思是“抱怨某事”，由此而產生了bitch-fest（抱怨族）。雖然在某些語境中，動詞bitch仍用于女性，但用來描述男性已經很正常了。而俚語bitchin’ 或bitchen已被視為excellent的同義詞。